第三章 下-《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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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萧闻霜第一次战平子路。

    严格来说,她也并未战平,如果子路不是抽剑回护自身的话,萧闻霜或能断敌一臂,自己,却必定身亡!

    剧烈的撞击之下,两人都没法再握住兵器,蹈海、无倦,双双脱手,向上飞出。

    若能把握这个机会,萧闻霜颇有可能把战局以平手结束,但,激斗至今,她的体能已消耗太过,虽有心,却无力。明知对方

    也欲利用这个机会一举结战,却,无可奈何!

    以右手引开萧闻霜的最后努力,子路以一记最简单的直拳,穿透防御,正中萧闻霜小腹。一击当中,力分三重,第一重已将

    她的护身力量完全破坏,第二重第三重接连爆发,令萧闻霜口鼻之中皆溢出血来,惨不堪言!

    拼力作出最后反击,却尽数落后,一拳击中萧闻霜的同时,子路已急退至十步以外,宁可不将伤害迫至最大,也不予对手任

    何机会。

    “扑、扑”两声、蹈海无倦先后插落地面,子路却连看也不看,虎目炯炯,只是盯住萧闻霜。

    (不死者,我只能作到这样了……)

    若说是“早萌死志”稍嫌夸张,但实在说,自从张南巾以故以来,萧闻霜每时每刻也作好了云冲波牺牲一切的准备,在她,

    若感觉到今夜难觅胜机,的确会选择与子路两败俱伤的结局,但……她,却连这点目标也未能作到。

    (聆冰,希望你没事,希望你能及时赶到……我,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体力殆尽,五内如割,萧闻霜甚至感觉不到雨水正打在身上,也感觉不到自己的热血正从口、鼻和眼角大量涌出,与雨水混

    和,自脸庞流下,身子晃了又晃,虽以莫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不倒,却知道那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庆幸者,是子路似乎也消耗颇多,屹立原地,并不急于进取。但,急急调息却依旧半点力量都提不起来的萧闻霜很明白,

    就算双方都在恢复,对方,也只会比自己更快!

    (就这样完了吗……)

    恍惚当中,萧闻霜竟觉自己出现幻视,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久违的张南巾,宽容的笑着,并无怒意或是不满。

    (真人,我要来了……我失败了,终于还是失败了……)

    五感皆乱,萧闻霜甚至觉得,自己不仅幻视,也出现了幻听,似乎,听到了云冲波的声音。

    “闻霜?!”

    眼睛并未被血水糊住,视线却已模糊起来,萧闻霜依稀看到,子路再度攻前。

    (他的速度慢了,我的确伤到了他,可惜……只能作那么多了……)

    勉力移动一下,几乎是没有意义,萧闻霜只是令“致命伤”变成了“重伤”而已,被子路的掌风扫倒,在地上连滚了十余圈

    ,“碰”的撞上一块大石头,方才止住。

    却,又听到了那焦急、愤怒,和满是恐惧的呼号。

    “……闻霜?!”

    (不死者?!)

    精神猛一振,萧闻霜竟又来了力量,翻身站起,努力摆出个防护架势,一颗心,却早飞到了下面的山路上。

    “闻霜!”

    闷哼一声,子路竟不抢攻,双手虚抱,徐徐调息,目光也投向山路。

    ……那里,一道黑影狂奔而上,其势,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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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来了,司马家的这个女子,的确优秀。)

    袖着手,子贡冷冷注视周身浴血的萧闻霜,心下不住盘算,推演下一步发展的种种可能。

    ……今夜的一切,其实都在子贡算中。

    (时间点拿捏的很好,刚好让不死者知道,赶来……这样,他们的互信必将被进一步破坏。)

    在子贡而言,萧闻霜的出现,他的确是非常欢迎的,在与云冲波作了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他终作出判断,要破坏掉云冲波

    的心,萧闻霜才是最短的通道。更为此而设计已久,因此上,萧闻霜甫一入城,他已开始行动,今夜之战,不过是一系列动作中

    的第一步而已。

    在子贡看来,萧闻霜的冒名出战,云冲波的疯狂驰援,的确似乎都是很让人感动的事情,但,在那之后,却也一定能够进一

    步侵蚀两人的互信。

    (也许,你们现在还没有察觉到……不,至少,贪狼应该已经开始有所察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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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没有半渡而击的打算,子路任由云冲波不断接近,还甚至端坐下来,默默调息。

    但,当云冲波已接近到连那焦急面容也能看清时,子路,却矍然开目,振衣而起!

    “不死者……来吧!”

    转眼已欺到萧闻霜身前,轻易破坏她的防守,子路右手高扬如刀,杀意流溢!

    “闻霜……!”

    一声嘶吼,云冲波目眦欲裂,脑中忽地一片空白,再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斯地何地。

    ……唯一重要的,是阻止眼前的这个人!

    动作忽停,如石像般凝立不动,极短的一瞬后,云冲波重重踏下,将石阶踩得粉碎,更将自己的速度再作提升,直取子路。

    金色雷震,潜龙腾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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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云冲波的赶来,子路早有准备。

    “那是一个聪明人,一个罕见的聪明人,她会明白我的意思,她会使贪狼先来,和使不死者在最合适的时间赶到。”

    为此,子路不惜以极为霸道的方式透支体力,以急攻击溃萧闻霜,否则的话,萧闻霜该还可支持至少五十合外,而他自己,

    也不至于受上内伤。

    “只要不死者赶来,我们的目的就已达成,你可以胜,也可以败,都不重要。”

    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武者,视一身力量仅是完成任务的条件,子路对胜负并无执念,虽然,刚才,惊讶于萧闻霜的“往事之

    刀”,子路短时间产生杀意,但,在重伤萧闻霜的同时,他的杀意也已得到释放,更甄别出了对方与当年天下大黑间的区别。

    (没有必要……至少暂时没有,在子贡的事作完之后,再来结束她吧。)

    今夜的任务,是两场战斗,第一战已结束,第二战就在眼前,但,子路的心情却已开始松驰。对萧闻霜有着程度以上的重视

    ,但,对云冲波,他却实在谈不上尊重。

    (力量再强,又能怎样,心志迷茫,便领悟不了真正的“强”,靠幸运得到一切的人,又能作到什么?!)

    儒门几千年历史中,发现、观察、研究和消灭过的不死者,数达百十,在他们中,不乏那些心志阅历与力量武技不相配的人

    物,对之,儒门有着无比详细的记录,而研读这些资料,更是“颜回”、“子贡”、“子路”、“子夏”等古名继承者必作的功

    课。

    在子路看来,“不死者”可算是广义的“二世祖”,不必努力也可得到强大力量,但这同时也近乎诅咒,使他们错失掉锻炼

    自我的机会,毕竟,“不劳而获”这东西,长远始终非善。云冲波或者极具潜力,但要将之充分发挥,却至少要五到十年以后,

    在目前来说,他还未够资格在真正的战斗中获胜,而,为了表示对萧闻霜的尊重,他更决意,要用较短的时间来将云冲波败下。

    佯攻萧闻霜,逼迫云冲波加速前攻,将他的节奏打断,子路的注意力其实全在云冲波,就在等待他这怒极搏命的一击。

    就连云冲波用出龙拳,用出“金之拳”,也落在子路算中,将云冲波的节奏看得清清楚楚,早已作好准备,要在升龙之力提

    至最高前,一击断之。

    ……但,看着不断扑近的云冲波,子路,却觉得,自己,产生了奇怪的错觉。

    那一张,愤怒的、年轻的,如在喷吐火焰的脸,唤醒了子路一些沉睡已久的记忆,恍惚中,他觉得,多年以前,似乎,也见

    过这样的脸。

    (那是谁?那是什么时候?那次,最后怎样了?)

    依稀觉得,那是很久以前,似乎,还是前任皇帝在位的时候。似乎,是为了处理某件微妙的事情,自己奉令前往帝京,和忤

    逆了某个人。

    (某个人……那是谁?)

    突然惊觉,那件事似乎曾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但,为什么,却会遗忘殆尽,会连一点细节也记不起来?

    (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明明云冲波正在不断奔近,子路却没法集中注意力,他在努力回忆,飞奔而来的云冲波,到底勾起了他怎样的过去?

    (我,我在流汗!)

    惊觉背上沁出汗珠,子路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比大脑先想起了更多的事情,在颤抖,在……恐惧!

    (我……我败了,但是,是谁……是谁,竟能让我惨败到甚至不敢回忆!)

    金光愈浓,云冲波的气势已将提升到顶点,子路知道,此刻出手已是最好的时机,就算自己此刻只有顶峰状态的七成力量,

    也绝对可将云冲波败下。

    但,他什么也没有作,只是摆出了一个防御的架势。

    一声闷响,云冲波斜身撞至,竟不以拳,不以肘,纯以肩部发力,更增威势,却仍被子路双臂交叉抵住,不得其入。

    (是,是谁?!)

    被云冲波顶住连退十步,这冲击却使子路的记忆渐渐清晰,当年那早已模糊的面容,重又浮现,和复合在云冲波的脸上。

    ……一个,也曾被子路当作“二世祖”的人!

    (武皇……)

    “……少景!”

    目眦忽裂,子路怒吼出声的同时,不能自持,防御尽破,被云冲波硬硬破入中宫,狠狠轰中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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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

    求见观音婢被拒绝,更得知对方将于近日回山,孙孚意拉长着脸,不理显然是心情不好的左武烈阳,也不理一直陪笑伺立的

    释远任,倒是在离去之前,忽然喊住了也要离开的弃命卒。

    “朋友,我心情很不好,所以破例给你个机会。”

    搂着弃命卒的肩膀,孙孚意絮絮叨叨,向他解释,自己“从来不和男人”喝酒,所以,这真是个天大的光荣。

    “总之啊,同是天涯沦落人,陪我喝一杯吧朋友。”

    连劝带拉,孙孚意居然成功将永都没有表情的弃命卒拉到湖边,当真两人喝起了酒。

    “放心啦,我没打算套你的话,管你是谁家的人……干我屁事。”

    眯着已经惺松的醉眼,孙孚意借着月光打量杯中色作淡黄的醇酒,告诉弃命卒说“那些个鸟事,谁耐烦知道。”

    “万事不如杯在手,一生几见月当头……我这人没出什么出息,最大的理想,就是弄一条船,装满好酒好菜,带上一群美女

    ,泛舟江海,就这么爽一辈子……其它的事情,笑话,谁上去了,不还是姓‘帝’?”

    “……”

    从来都不懂交际,弃命卒表现的非常僵硬。喝酒的时候,更象是在喝毒药一样。孙孚意看在眼里,鼻子哧个不停。

    “话说,作人要礼尚往来啊,我说了我的理想,你也得说说你有什么想法才成。”

    “作人……我吗?”

    嘴角扯动一下,似乎是想笑,弃命卒木然表示,自己也不知自己算不算人,又谈何理想?

    “你扯什么鸟淡呢?”

    闪电出手,一把抓住弃命卒脑后,将他整个脸硬生生浸进酒坛当中。孙孚意鼓掌高笑,告诉弃命卒说,想在他面前躲酒的,

    都是这个下场。

    “当然,你的理由的确很有创意就是了。”

    脑袋晃来晃去,孙孚意回忆说在过去,自己曾经拿着大杯酒问对方“你是不是男人,是就喝”,结果对方抹下脸来说“我就

    是女人,你奈我何”反而噎到他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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