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她同那个男人,也就是跟他从未谋过面的亲生父亲,进行了一场体面的商业联姻。 于是,这个骄傲的女人终于回想起了她远在海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于是她回来了。 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抛弃背叛而感到有任何不妥,她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跟他像寻常母子一样进行对话,已图弥补这五年的伤痕。 对她的到来,孤独地长到了十岁并且变成了小小绅士的他既不感到惊喜,也不感到憎恨。 他感到平静,并且顺从而麻木。 他短暂的十岁人生里,都在反复经历着抛弃、再被抛弃的过程。 他只是早已习惯了从这个地方被抛弃,又辗转到下一个地方等待被抛弃的命运。 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抛弃了。 五岁生日,亲生母亲坐上了归国的飞机,将他抛弃在了8800公里之外的英国。 十岁的冬天,那个从来没有给过他一点温柔的外国女人永久长眠,同样没有任何留念地将他抛弃。 “你不必怨我。” 他那位在商业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母亲习惯了跟人谈判,所以并不觉用自己这样冷漠的语气对一个年仅10岁光被她抛弃就被抛弃了十年时间一半的孩子这么说话有什么不对的。 “费滋夫人是个可信赖的人,并且是个优雅的上流社会的贵族。你陪了她五年,你得到了她的爵位,丰厚财产。从某种程度上,你也要感谢我。” 可能这个社会太凉薄了,凉薄得她对一个亲眼目睹费滋夫人死亡的小男孩,将这个外国女人死去的价值称之为“地位”、“财产”,称为“名利”。 小边纪琛没说话。 他从来没有问过她,如果费滋夫人没有去世他不是没有监护人了的话,那她还会回来找他这个被抛弃的不被需要的孩子吗? 如果不是需要他让他成为维持这段婚姻的血缘纽带,那她还会来找他吗? 他从来就没有问过。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每次都会反复复盘、剖析,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开口问过。 后来他渐渐知道了,或许是早已猜到了事实的真相,所以不敢问,也没必要再问。 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怨恨过她。 或许错误的从此至终就只有他。 他让一个刚二十出头尚且年轻的女孩一个人远在异国他乡,独自承担了未知的恐惧和生育的痛苦,让在青春年华的她没有准备好便担负了母亲的责任,断送了她的青春,埋葬了她的幸福。 他是欲望种下长出的罪果,她的不幸福都来源于不幸福的他。 他理解,所以他从来就没有恨过她。 他讨厌的永远都只有他。 他一遍一遍地剖析自己,觉得自己是这段罪恶的开端。 她牵着他的手,跟他一起参加了费滋夫人的葬礼。 那天的伦敦不再是下连绵潮湿的小雨了,而是下的雪。 他的世界悄然落下了细细密密的盐。 雪太洁白了,白得能洗净一切,所有的往事仿佛都会在这个纯白的世界得到净化而释怀。 处理完后事后,母亲叫来了搬家公司的人,这栋有两百年历史的精致洋房一步步地被搬空。 书房早已被搬空了。 可当时的他,任由被母亲用力地牵着他的手,他还是不愿意离开那个书房。 那个关了他五年的书房。 这间书房明明关押了他痛苦而孤独的回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真要离开的那一天,他突然间就舍不得了。 他看着窗。 就在那时,天边传来了轰鸣的雷声。 那一刻的轰鸣,直击灵魂,身上的细胞仿佛都被呼唤了起来,记忆被唤醒,让人仿佛置身于当时的情景,肌肤像会呼吸一样感受到了那一天的潮湿,耳边仿佛听到了呼啸的风雨声。 他突然想起了他的精灵教母。 过去三年里,他总会站在窗前,冰冷的心悄悄期待着精灵教母的出现。 可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问过很多人,他们从未看见过这片森林里,在浓雾漫上的傍晚时分,出现什么穿红裙子的小女孩。 他在伦敦剩下的岁月里,一半靠自己治愈,而另一半,是他的精灵教母治愈的。 从此那扇可以看阴雨连绵看月亮看雪看花看森林看浓雾的窗,成为了他剩余孤单日子里的慰藉与期待。 所以,真的要离开锁了他半个人生的这栋洋房的时候,他还是跟平时一样,期待地看着那扇窗,期待着有没有可能,精灵教母来同他告别。 然而,那一天,他没有等到精灵教母,他的母亲便冷漠地带走了他。 他坐上了前往希思罗机场的轿车。 那一天,他坐在车上,看着车外因为被窗玻璃隔着而变得灰蒙蒙的古老洋楼。 从某种程度上,洋房也被他抛弃了。 他只认为它是一栋华丽的房子,却从来没有问过它会不会伤心。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