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第五节-《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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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诚,儒门之幸也!”
“你说什么?”
着实错愕,云冲波怎也想不到子贡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却见他丢出这句话后,竟连眼睛也都闭上,正襟危坐,神色庄严。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天下为公。选贤与能……”并不开目,子贡慢声道:“告诉我,不死者……你所形容的那个世界,岂不正是我儒家的‘大同世界’?!”
“我刚才已经说过啊,‘大同’与‘太平’的关系,你根本就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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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发出尖锐的笑声,云冲波眼中却是全无笑意,反而像是饿极的猛兽一般,直勾勾盯住子贡,决无瞬移。
“牵强附会,寄祀他人……儒门的自尊,原来竟是如此可怜?”
“可怜?”
低声笑着,子贡忽然道:“不死者啊,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呢。”
“你说到子贡,你说子贡的‘安全’,在于儒门的‘力量’,但你错了,这样想的话,解释不了历史上很多次子贡的转危为安,也是在侮辱子贡的能力。”
“一出而动五国,那背后,是对人性的把握,对大势的把握,所依靠的,并非‘儒门’之力。”
“……所以?”
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任谁也能听出云冲波的杀意正在疯狂流溢,偏生子贡却什么感觉也没,仍旧闭着眼,缓缓道:“所以,你若现在杀了我,也只说明我该死。”
“子贡之力,在于对‘人心’的把握,若我的言语不能阻止你不计后果地伤人,那我便不是称职的子贡,辱没先贤名声,纵死有辜。不死者……你以已度人了!”
“你?!”
冷笑一声,竟不容云冲波说下去,子贡铮然张目,道:“你虽见太平世界,却但见其形,不悟其神……我已说过,去其名,得其实,苍生之幸,儒门之幸!”
“是……没有了儒门的儒门之幸么?”
大笑出声,云冲波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世界?没人再把儒门当一回事,十三经不再是必须的读本……只有那些学者,那些喜欢研究古老过去的人,才会把它们保留在案头。”
“十三经……只是形式,天下大同,才是儒门的追求。”
声音中全无动摇,速度更有了微微的加快,子贡道:“这个世界,正是儒门所追求的世界,体现着儒门的精神,但你却又说有人能够让儒门完全消失……那样的解释,只有一个!”
眼中放着兴奋的光,子贡道:“新的圣人,终于出现!”
“夫子当王不王,绝笔狩麟,,斯时的天下,并不理解夫子的大义,并不能够追随他的身后。”
“你所说的时候,必也是这样!”
“新的圣人,带来新的时代,不能改变自己的腐儒,必须要和旧的儒门一起被消灭,而那个人,那个圣人,那个建立起大同世界的圣人,他才是继承了大成先师的真正传人,他才是新的儒门之圣!”
一气喝成,如滚滚江水般奔涌前进的语言,中间完全没给云冲波插话的余地,子贡的脸上,更因兴奋而泛起近乎病态的红色。
“强即真理……那只是真理的第一步……舍身取义,以生存换得理想的实现……你永远不会明白!”
“所以,不死者,我现在就可以预言你的失败!你注定不能将你曾见识过的太平世界重建在当下,因为你并不理解,因为你并不明白!”
“你甚至都无法取代原来的不死者……取代那个朴实善良的年轻人……对广大的道众,也许根本无从知道你们的区别,但对那些与他熟悉的人来说,你却不可能将他取代……你永远都作不到,因为你不明白!只要你还只迷信‘强即真理’,你就永远都没法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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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静静坐着,注视子贡,云冲波的身上居然没有了任何怒意,一时,方慢慢点头,道:“很好。”
忽地立起,云冲波居然露出了邪异笑容,道:“作不到么?就让你看一看!”猛一转身,竟向着萧闻霜大踏步过去。
“冲……不,不死者。”
在云冲波击倒宰予时,萧闻霜何聆冰已先后醒来,但适才所受的冲击太大,都仍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般瘫坐各自椅上,就算云冲波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儒门三大强者轻松横扫,也没能令她们直起身来。
再不理会子贡,云冲波负着手,一步步踱到萧闻霜身前,上下打量,眼中满是热切的光。
“……你是谁?!”
感觉自己似乎被这目光压制、淹没,萧闻霜竟有了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似乎,整个自我都正在消失于这热切而又深邃的目光,好容易,才终于挣扎住问出这三个字。
奇妙的是,这三个字本身竟然似乎带着一种力量,令萧闻霜突然觉得压力在被推开,令她的腰身得以稍稍挺直。
“我是谁?”
带着莫可形容的笑意,云冲波道:“我就是你们一直在等的人,我就是你一直在等的人……不死者,最强不死者。”
说话间,他已走到萧闻霜身前,忽地拦腰抄住,将她自椅上抱起,不由分说,低头吻下!
“唔……唔!”
仓皇、惊恐,却也参杂着丝丝的喜悦……以及,最后终于出现的,觉悟!
臂膀如铁,轻松抵消掉萧闻霜的所有反抗,许久,云冲波方抬起头,却依旧将萧闻霜腰肢牢牢揽住。
“你很好……我很喜欢。”
“从今以后,我的背,交给你。”
“我去创立太平世界,而你……将是我的太平世界!”
“……不。”
嘴唇不住颤抖,许久,萧闻霜终于吐出这个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吐出的字,换来的,是云冲波写满疑窦的目光,只一眼,便几乎摧毁掉萧闻霜的全部意志。
用力掐着自己手肘内侧,靠那疼痛,萧闻霜让自己的精神凝聚起来,让自己终于能够闭上双眼,不管一切的,喊出自己的拒绝。
“你……不管你是谁,我要得,只是冲波!”
呼喝同时,萧闻霜也再度尽力推拒,原本来说,这根本就是蚍蜉撼树,但偏偏,随着这一次的发力,袁当的面容忽地大变,身上更有白光浮动!
“怎会这样……你,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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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反复复的练习着自己的拳法,从东海七杀拳到龙拳再到弟子规,乃至颜回所赠书卷上那残缺不全的拳法,云冲波越来越发现,这里真是一个练武的好地方,随便自己把周围环境打成什么样,只要心意一动,立刻就能恢复原状。
(可惜,力量还是不能突破……)
对九级力量甚至十级力量早已有所体验,以“北王”的身份,云冲波有着无数在最强层面上战斗的经历,但偏偏,那些东西只能停留在梦中,没法带回。
(这些变化,怎么都用不出啊。)
透过对北王经历的重读,云冲波早已知道,随着力量的提升,很多武技将会生发出新的变化,而更有一些强力招数,根本就是要到力量达到一定阶数后才能发动。
(红色恐怖、龙极灭世……就算有了九级力量,也很难发动吧?)
莫名其妙的学习了全部九式龙拳,但也仅限于“知道”而已,在运用当中,云冲波始终觉得,自己也就是能勉强发挥出金之拳的强大力威力,白之拳与黑之拳都只能得其形式,而居于九式顶端的红之拳,更是每一练习,便会气血翻涌,仆地不起。
(所以,才是威力最大的一招吧?)
经已时隔数年,但每一想到红之拳在孟津手中的强大威力,云冲波仍会不由得心摇神驰,恨不得自己立刻晋身十级,挥此强拳。
(咦,这样说来……为什么?!)
忽地想起,这“龙拳”似乎是护国敖家的无敌绝技,为何却会成为后世不死者的强着?想了一会,自是没有头绪,云冲波倒也明白:除非有机缘再入时光洪流,自己大约是没机会搞清的。
(说起来,如果我把龙拳的练法想明白写清楚,在太平道内传下去,这样一千年后,会不会就能直接给孟津修炼?我们太平道龙拳的由来,会不会就是这样?)
想得自得其乐,一时心意松驰,一拳挥出,却忽地觉得不对--这一拳打出来,怎么力量竟是出乎意料的大,大到竟令自己下盘扎不住步桩,自己将自己扯得摇晃不已!
立睛看时,云冲波更是惊愕:自己臂上居然浮现出微弱白光,更凝作刀形,却不正是已被袁当强夺的蹈海?!
(这是?!)
惊疑不已,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云冲波抓住这一瞬的感觉,全力把握,试图重建起与蹈海的联系。
(果然,这一次,感觉到了!)
隐约觉得重新又掌握到了蹈海的存在,虽不知从何把握,却能感觉它又在重新融入自己的体内,能感觉到那份子力量,那份子经历,乃至那份子不屈与愤怒的重回……精神大振的云冲波,更是全力以赴,力图将蹈海夺回。
再过一会,刀形愈盛,云冲波心下愈加欢喜,却忽见平地自起一阵旋风,转眼凝作人形,竟是袁当!
“你有一个好女人……你自己不还不知道她有多好!”
面色阴沉,袁当一挥手,竟完全不和云冲波争夺,任他将蹈海摄回体内。
“但,她能帮你一次,能帮两次三次么?”
忽地欺近,只一扬手,云冲波便被打至半身入土,依旧是连还手也都不能。
“或予或取,皆在我一念,你……又能何为?!”
“你……欺人太甚!”
这般欺凌,便泥人也有几分火性,云冲波腰间发力,破土而出,一边厢横刀在手,微微躬腰,摆出个守御的姿势。
(这个家伙,未必就有这么大的优势!)
在“回忆”当中,云冲波和袁当交手何止一次两次?每次皆有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每次都令他无数遍的回忆、揣摩、研究,虽知对方强极,云冲波却觉自己不该是这样无从还手。
(若不是我的力量不足,若是我有和他一样的力量……)
心下恨恨,却也无法可想,云冲波下意识的握紧蹈海,竭力提升--却终究只是八级上段力量。面对袁当恐怕已是十级顶峰的无匹力量,此战胜负,简直一点悬念都没有。
看着云冲波,袁当,却又出现了奇怪的笑。
“还在努力吗……”
说着似乎无意义的话,袁当油然道:“你,是否不服?!”
(废话!)
心下大骂,云冲波肚里道:“换你你会服么……有本事的把力量放低两阶咱们来打……”倒也知道,就算那样,袁当的胜面也有十之**,只终是不服。
却听袁当居然当真冷冷道:“那,我便给你一次机会,你我平手交锋,且看,你又是否能保住自己的天兵!”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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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战了不知多久。
正如所言,袁当果然压制自身力量,始终只以八级上段力量对敌,饶是如此,也打出了八攻二守的战局,压得云冲波喘不过气来。
而,在这过程中,云冲波更发现,袁当对自身的削弱竟然不止力量层面:本集三分、三别于一身的他,自刚才以来,始终只以三分对敌,始终没有催动过三别的力量。
“不奇怪啊,在这个空间以外,还有着儒门的三名强者,面对他们,必须保留下足够的威慑。”
似看出云冲波的疑惑,袁当冷笑着丢出解释,这更令云冲波震撼:在将力量大幅削弱的同时,还要硬生生分心两用,如此算来,袁当此刻的状态怕连二十分之一也都不到,若真是全力放对,自己岂有幸理?
(这个人,的确是强到可怕……但,那不是拱手相让的理由啊!)
心意一分,破绽立现,就算那是细小到几乎不存在的破绽,却逃不过袁当的眼神,一记手刀砍过,又狠又准,饶是云冲波手持利器,却根本没机会将他砍到。
“你这是……”
大为惊疑,因为袁当所用的竟然是“自己”的刀法,蹈海之刀,而更惊人的是,当这记手刀砍中自己的时候,云冲波分明感到,手中的蹈海竟突然发生出极大的震动,似要脱手飞出!
“奇怪吗?这,便是夺取天兵的关键所在!”
倨傲的笑着,袁当表示说,自己是唯一可以单身夺取他人天兵的不死者,百代以降,再无它人。
“就算太平,他也作不到……当然,他也没必要。”
唯那是建立在他体内蕴含两柄天兵的前提上,如现下这种情况,他分心两用,以“三别”之力监视子贡诸人,便没法似刚才般强行剥夺云冲波的天兵。
但他却另有办法:已被强取过一次的蹈海,和他间已建立起某些联系,固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只是“几乎”。
“我现在要作的,就是证明,证明自己能比你更理解蹈海,比你更能将它发挥……让它,再一次把你放弃!”
“所以,你才要平手对我?!”
觉得这一切都是玄幻异常,却也多了几分理解:总算明白袁当为何居然会主动放弃偌大优势,平手相敌。
(原来,是为了让你服气啊……)
顿时觉得对蹈海又多了几分亲近,同时却又有几分担心:因为,当袁当不断以第一刀法对敌时,蹈海的跃动,也就显得越来越兴奋和明显。
(好……就让你服气!)
气性也被激起,云冲波心道:“你强夺前后不过这点时间,若这样也能较我对蹈海理解更深……便败了给你,又有什么话好说!”看着袁当又逼将上来,反身出刀,忽地也一旋身,左手挥起,居然也是以手为刀,正是一模一样的一记“回首定乾坤”!
“碰”然一声,两人各退一步,云冲波更跟着一反手,将蹈海收入体内。看向袁当,眼中熊熊,尽是战意。
“……袁当,我们来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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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被导向奇怪的方向,两人的招数完全相同,相互间再不寻找破绽,而是主动寻上对方最强的一点,以硬对硬。
从“第一”到“断欲”再到“纵欲”……一击又一击,双方用着最简单的战法,却拼出了最灿烂的光芒,几乎连这天地也都轰散。
……但,本不该如此。
以力、以智,袁当胜出云冲波都近乎无量,即使现在,以半身之姿和运用着下阶力量的他,若真是只求胜利,仍然可以在不足十招内将云冲波击溃。
但他却没法,在不知不觉中,战斗的胜负居然被转换为“对蹈海”的理解,在这种情况下,袁当空有如岳之力,如海之智,却都无从施展,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办法,在一招又一招的对击中,去将蹈海慢慢掌握。
(我,倒好象是作茧自缚了呢……)
心下泛着微微的怒意,以及些些的不安,袁当忽地有了悔意:不该,为了子贡的言语相激,就去要收服萧闻霜与何聆冰。
(但,那个女人,真是奇怪,她为什么可以……?)
不觉又想到刚才,激动之下的萧闻霜,全力推拒,竟然能够将天兵之力引发,袁当虑未及此,竟然被她将刚刚吸纳入体的蹈海重又松动。
(难道,这是?)
依稀觉得,在自己的识海中,似乎有着与之相关的片断,但稍一动念,便有前世今生的无数记忆纷至沓来,仓卒之间,那里找到的头绪?一时分心之下,手上尺寸拿捏有失,居然被云冲波将形势板回几分。
(……这小子!)
心下忽地烦燥起来,怒意涌动,袁当嗔目叱道:“蹈海!”
“念你与我有恩,念前世今生无数交情,本欲全你性命,在此修炼……但,你若执意要入轮回,也便随你!”
忽地退后一步,袁当微一发力,已浮至半空,但见他只一个起手式,便如十万大山重重涌动,使云冲波呼吸也都困难,当中却偏又透出一种大觉悟大无畏的意思,气势虽强,却非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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