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节-《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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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为离神域强者的确还天差地远,但若就眼界见识方面,云冲波却已“很强”……甚至,也许可以说是“天下最强”,毕竟,当今天下,真正亲身感受过十级力量交战的,也只他一人而已。一如此刻,许逊坚不过出手两三刀,云冲波已立刻看清楚他的战法。

    (凝力不散,每出一刀,都是将战场削去一块,这样子下去,战事进展虽然缓慢,对手却无从逆转……)

    一刀刀出手,皆在蹈海身侧掠过,似乎无功,却伏下凶险后着:以许逊坚精纯绵长的道门功法,竟能作到令每一刀之力都凝而不散,在空中划下无形疆界,令蹈海无法轻越。

    (可是,这样子让自己的力量保持不散,难道不是会消耗很大吗?与其这样子,不如全力挥刀,增强每一击的威力,不是效率更高吗?)

    可以理解这是对方的稳妥着法,为了确保不让蹈海有机会逃脱,但周边另有四大道士在,云冲波并不觉得蹈海可以很轻松的突破他们,更何况,夜长梦多,尽快斩下蹈海,不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云冲波突然觉得自己的立场有点奇怪:怎么说也好,自己现在,难道不应该首先思路放在找寻蹈海脱困的办法上吗?

    (呃,不过也没所谓啊,反正,我想什么,对他都是没用的。)

    虽如此,当视角转换,思路的方向也便不同,将自己置于蹈海的立场,云冲波也很快有所发现。

    (那些刀气的力量,的确很强,强到可以压制住现在只得九级的蹈海……但,一刀总归只是一刀,再而衰,三而竭的话,还困得住人吗?)

    几乎在云冲波“想到”的同时,蹈海已在“实行”这个方案,谁想却踢到铁板:当蹈海以巧力引发两道刀劲互撞,并想借机从产生的空间突破时,却被更强、更凶、更狠的两道力量左右夹击,饶是他抽身的快,也被斩去大片皮肉,鲜血淋漓,更因为不得已的一记硬拼,而被震到半身发麻。

    (这个力量……不可能,如果他有能力在每一刀中埋下那么多重的伏劲,那他直接一刀都可以把蹈海砍成两段,这是怎么搞的?)

    云冲波还在迷惑,蹈海却已找到答案,奋力斩出反手刀击退许逊坚追击的同时,他也喊破对方的技法。

    “这不是道法……这是儒术,‘生生之谓易,成象之谓乾,效法之谓坤’……这是易法‘生生不息’?!”

    “易是儒经,亦为道法,三教同源,殊途同归。”

    声音沉稳,刀法缜密,许逊坚似乎已是一切尽在掌握,全没有要立取赫赫之功的意思,一边消耗着对方的力量,一边告知对方,自当年“五路合击”之役全败,文武双王联手也仍不敌浑天宝鉴之后,儒门内部便已有所争论,尤其是在小天国摆脱掉袁当的羁摩之后,儒道两家更展开前所未用之合作,不惜将各自最高段的武学道法拿出来交流,以求再上层楼,许逊坚此刻所用的武技,便是这一合作的成果。

    甚至,文武两家内部也曾有所提案,想把龙拳与十三经揉合一体,创制出更为上段的绝学,但却被极重门户的敖家拒绝,他们所选择的,是用更加严苛的办法锻炼自身,力求尽快练成自第一战国便再无人能够领悟的龙拳第九式“红色恐怖,龙极灭世”。

    “不过,现在看来,也许用不着了。”

    似乎真把蹈海当作必死,许逊坚竟把这些密辛也都坦然相告,不过,这倒不是云冲波此刻关心的重点。

    (啊,原来是这样!)

    蹈海叫破对方武技奥秘所在,云冲波同时也有所领悟,用另种眼光来看,他终于发现,整个战场已成为以许逊坚为中心的巨大云涡,千百刀劲纵横来去,似直还屈,在延伸到一定地步后,皆会划出奇妙的弧度,相互交织,融会贯通。

    (这些刀劲,其实更多的只是感应作用,里面并没有贯注力量,每当敌人触发时,他才从中心催运力量,加以打击,所以,无论怎么引发,也不可能消耗光里面的伏力,因为根本就是在不断补充着的……喔,还不止这样?)

    发现到自己思维的不足之处:两人交手至今,战场已扩大至以“十里”计的范围,就算两人都已晋至意动劲发的境界,这也未免要求太高,所以,更合理也更自然的办法是……

    (放舟怒江!)

    脑中忽地蹦出这样一个词来,同时也终于看清了许逊坚这“生生不息”的奥妙所在:那并非“意至劲发”,而是“劲在意先”。

    (力量本身的流动,已达成一种平衡,任何外来的刺激,都会立刻引发反击,然后,许逊坚才会察觉,才会及时的补注力量……这和刚才那些人运行九宫卦阵合力聚力的思路有所相近,但又更加的简洁高效……真是太高明了!)

    心下狂喜,为着这凭自我之力的领悟,但兴奋当中,云冲波亦明白,自己能够这样快的得到理解,倒不是资质比前世强出多少,而是得益于颜回的帮助。

    (弟子规所发挥的力量,不就是这样么……只要把那个和刀法结合起来,嗯,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怔怔出神,一时间不再关注战场,云冲波全神贯注思考着,试图在自己现有在武学与这种战斗方法中找到一个结合点。

    (这样的话,对,可以了……要作到他这样大规模又这么快还不行,不过,横竖我也遇不到那种对手啊?)

    一时间,云冲波很想拍拍自己的脑袋,现在回想起当初草原之上的浴血苦战,真得已好象小孩子的把戏。

    (如果那时我能懂这种技巧……几刀就可以把他砍掉,那要狼狈成那样啊!)

    兴奋之情稍稍减退,云冲波方回想起当下的“大事”,蹈海、许逊坚双雄争斗,结果如何?

    “戒酒、散财!”

    依旧是断欲之刀,两招并发,却只如日没前的挣扎,许逊坚只是简单的一个立刀,甚至没有迫动刀身上的八颗篆字,已将刀气击灭。

    “蹈海……你今天,真得不该来的。”

    声音中似有着无限惋惜,许逊坚步步逼近,此时,重重刀云已收紧成为方圆百步的小小战场,封断掉一切去路。两人按刀相对,一时无言,眼见的,已该是发出生死一刀的时候。

    长长吐气,神色竟是说不出的平静,蹈海缓缓提刀,平置胸前。

    “苟利太平,生死以之,安危祸福,岂趋避之,更何况……”

    注视许逊坚,蹈海的眼中,竟有一丝讽刺。

    “……若你我异地而处,若你有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龙虎山,让整个天下道门抽身事外的机会,你又会否放弃了?”

    “我,我也会来。”

    如叹息般的沉重语声,似低闷的雷轰,在刀云间折射、回荡,更变形生发出种怪异难言的声音,到后来,这更似乎连把刀云也都震动起来,使周围变得模糊和显混乱。

    (这,这不是他说话震动的,是强招,强招的前兆,他要出手了!)

    与云冲波的判断同时,许逊坚开始向前踏出,不快,但很坚实,同时,云冲波更感受到,周围的刀云迅速分解、消亡,化于无形。

    (他把所有的力量都抽注回来了……这一刀,会很强!)

    面对强绝对手的强绝一击,蹈海……似乎经已放弃。

    木然的站住,甚么反应也都没有,不抢攻以打破对手的节奏,也不试图利用刀云破灭的机会逃走,他只是木然等待,甚至连目光,都只是投向脚下的土地。

    直到许逊坚已走到三分之一距离时,他方低声道:“许兄,这样杀掉我,你的刀法,将永远不会再有进步。”

    因这说话而一震,许逊坚的速度却没有放慢,气势也绝无半点减弱。

    “对……但那是值得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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