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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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着一点油味也没有的清茶,云冲波感觉很是惬意,顺口发表了一句评论,却发现屈竹和法照都在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你,你说什么?”

    很明显的愣住说不出话来,晃一晃头,屈竹才回过神笑道:“花兄弟,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法王?在这青边之地,他几乎就等于是土皇上,想做什么都可以,所有人见了他都要…”却见云冲波点头道:“所以,我才说没选上的人很幸运啊。”

    “选上的人…我觉得,他就不再是自己了,他的日子,过得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无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别人都会很崇拜他,很听他的;无论他是笨人还是聪明人,别人都会把他的说话非常认真…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

    “虽然被人拜,可其实是被当作‘别人’在拜,就算到死,死得也不是他自己,管他原来是叫张三还是李四,大家都只会说死的是‘法王不空’,而且还说他没死,还会再活过来…这根本不是自己在活,是在替别人多活一辈子,就算日子过得再富裕,又有什么意思了…呃,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嗯,首先…密宗法王的日子,绝对不是‘富裕’这两个字能形容的。”

    沉默了很久,屈竹最后闷闷的丢出这样一句话来,然后,似乎再找不到话说,他苦笑着,起身,送客。将两人送至门外时,他方道:“花先生一席话,见前人所未见,真真发人深省,发人深省呐!”说得云冲波又是高兴,又想掌出谦虚矜持的气派来,一时倒也好生辛苦。

    正待告退时,忽听马蹄声响,是来自城外的信使,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又被烧了一座庙么…唔,四名战神,毁这种小庙确是够了…”

    蹙眉长叹,屈竹恨恨道:“这些家伙,出没如风,一击而退,等追到时,早跑得不见踪影…说没有地里鬼,打死我也不信,现在的事,最好是能够将那些战神抓到一个,那怕只是抓到一个…”

    “嗯,那个火烧的叫一个大啊…”

    回到法宫,云冲波发现花胜荣和杨继之果然趁自己不在的时候跑了出去,却也幸好两人对云冲波的威胁心有余悸,未敢造次,只是四下看了看环境,却无巧不成书,赶上了刚才的事情。

    “我们拼命的向那跑,就想帮把手救火,可惜还是倒到晚了,没有救倒…”

    “呸,说你俩想去趁火打劫我就信…救火?”

    给两人重重泼了一盆冷水之后,云冲波把觉得“可以说”的事情拣一些告诉了两人。

    “嗯,我也觉得,那个战神并不是很厉害,要是正面对上,我应该可以打败他…可是,根本没机会碰上他啊!”

    却听见,几声冷笑,尽是得意,还显着些不屑,正是花杨两人

    “打败打不败,那是你的事,可只是要抓到…嘿嘿,你早点求大叔们不就好了吗?”

    深夜,火势正炽。

    火光现,出自吉沃东郊的一处峡谷边上,那是名为“吐咖”的佛寺。虽然规模不能与三大寺相比,但也规模非小,状如坛城,四矗高塔,常驻僧人数百,若依三大寺的立场算,分属“色拉寺”一系,算是其中的中坚力量。

    此刻,寺中正是一片混乱,火光熊熊,将那些威严的神佛与华美的刻画一一吞食,这已使僧人以及闻讯赶来的信众们极为辛苦,而不仅如此,在火光当中穿插的,更还有着危险的杀意。

    巨剑按动,吞吐出金色的光芒,所及之处,任何兵器也告碎断,力量稍弱的话,更会连同手中兵器被一齐斩断,看在僧众的眼中,这简直就是来自地府的金色死神。

    金剑虽强,却只能近战,看在眼中,一些人就拉开距离,想要投掷矛枪或是放箭,可,比他们更快,以黑鹫羽毛为尾的飞箭一支接一支的在黑暗中掠过,每支也会射杀至少一名弓手,每次也是落在双眉当中的位置,那箭力所余,更会令人的脑部炸开,惨不堪言。

    除飞箭外,还有如毒蛇鬼魅不可捉摸的黑色长索,似一尾毒蛇般在夜空下游动,每次闪动,总会有人从某个隐蔽地方被高高提起,再重重摔在墙上,甚至有一次,长索自窗户中游入室内,将里面的僧人硬生生扯出,尽管离开窗户时那僧人已被拉的身首异处,却还是一样被在墙上撞到粉碎。

    不能坐视这种事情继续,吐咖寺的寺主全力应战,希望将敌人阻止,勉强有着七级初阶力量,他已算不弱,先后拨落数支飞矢,希望冲到近前去将其狙击,但立刻,就有沉重的长矛飞来,尽管身侧有弟子舍身护卫,但长矛在击杀两名僧人之后,仍能够将他的小腹刺穿,把他钉在地上。

    虽能不死,寺主却已失却掉再战的力量,对方似乎也知道这点,再不屑追加杀手,仅是远远的掷出绳套,系住长矛的尾部,将其倒扯回去,转向其它的目标。

    四骑马,四个人,四种兵器,在吐咖寺中随意穿梭着,当连吐咖寺主也被他们联手重创后,寺中便不再有人能够接下他们那怕一招。

    “查载托代、杰巴索多、杰普让切,还有恰查翁米……”

    年长而傅识的老僧,从四人的兵器和外形上做出推测,但颤抖着声音,他更希望会有证据出现将自己的判断推翻。宁可怀疑自己的眼睛,他也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战神九兄弟…真是在人间出现了吗?这意味着什么…”

    不去救火,也没有对敌,老僧仅是跪坐于地,喃喃的向佛祖祷告着,希望能有奇迹的出现,将眼前的这些噩梦尽快结束。

    马蹄声再度响起,来自吉沃的方向,这就给了僧众们一点希望,但很快,当他们看清楚来者时,更大的失望就将他们紧紧扼住。

    “状如波浪之刀…”

    看清楚来者是同样列于战神兄弟当中的“郎札珠丁”,这实在是太糟不过的消息,但幸好,很快,又有更多的马蹄声传来,如雷鸣一样轰动,如暴雨一般急剧,令正在大肆破坏的战神们也开始放慢动作。

    “有埋伏,快撤吧!”

    含混不清的喊声,发于郎札珠丁的口中,而远远的,卷地而来的烟尘中更出现了顿廓大堡的旗帜,确实了这个事实,战神们迅速停止破坏,开始自寺后逃走,查载托代、杰巴索多及杰普让切当先,之后是恰查翁米和赶来报信的郎札珠丁,马快,同时又是黑夜,更在峡谷中事先布有机关,班戈率领的骑兵被众多落石阻慢,之后,他更抬手发出了停止追击的命令。

    身后有部下赶来,向班戈简单报告了损失的情况,因为赶来的及时,损失不若之前两寺损失那么大,不过,毕竟未能拿到活口,说来也只是一次程度较轻的失败而已,但,听着部下的汇报,班戈的脸上却出现了古怪的笑意。

    “快去报告各位,可以来了。”

    黑夜中,装饰古怪的骏马在飞速奔驰,本来是前三后二,但因为郎札珠丁的坐骑在刚才被流矢伤到,连带着恰查翁米也只好降低速度,很快,已开始听不到前面的马蹄声。

    因为身后的追兵已没有了动静,所以恰查翁米也并不担心,保持在让同伴能够跟上的速度,他更想起了之前的好奇:今夜本来只安排了他们四人来此破坏,为什么郎札珠丁也会赶来?固然他的确提醒了四人埋伏的存在,但有强烈的自信,恰查翁米认为班戈和他的部下也没法做到什么。

    “唔,这个吗…”

    听出了恰查翁米的不悦,郎札珠丁似乎很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之后,却突然大惊着指向前方,这动作令恰查翁米也紧张前来,将手中的长矛举起,却只见一片黑暗,那有敌人?

    随后,恰查翁米的身子突然僵硬,晃了几晃,摔落马下。

    “其实,他们并不是不信任你们啦…”

    用手中魔刀的刀背重重砍击恰查翁米脑后使之昏迷,郎札珠丁长长吐气,将刀插回腰间,摘下面具,现出了云冲波那兴奋的脸庞。

    “这么乱七八糟的计划竟然也能成功,大叔和杨先生还真是有两下子…”

    之前,花胜荣自信满满的表示说有办法能够捉到活口,让他们连自尽的机会也没有。本来对此并不相信,但当看到杨继之亲手制做的“装备”时,每个人也都只有叹服。

    曾经亲眼见过郎札珠丁一次,之后又见到了其的绘画图形,也通过密宗得知了文字上的细节描述,并能够得到无限量供应的原材料,这对杨继之已是足够,用三天时间,他制造出包括面具、盔甲、刀以及战马身上的披挂,尽管他自己还不满意这套“赝品”,却已能在黑暗中将战神们骗过,使云冲波得到一个背后砍人的机会。

    (但,这家伙好象不怎么强的…)

    手上用了十成力气,云冲波甚至能够感到对方的头骨已被自己打裂,固然这的确让他深度昏迷,但其实,云冲波并不想这样子令别人重伤。

    (就凭这家伙,两三个一齐上也杀不了那尼姑,看来,他们彼此间也相差满大的…)

    肚里盘算着那个能够以一敌二击杀吉祥友和宝金刚的对手到底有多利害,云冲波将恰查翁米捡起,横在了马背上,开始回头。

    (这家伙,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很快的,云冲波已回到吐咖寺内,那里,三大寺主齐集,屈竹、宝寂以及慧生也已赶到,皆在等待这骗局的结果。

    (被喊来的时候,他们一定都很吃惊吧?)

    对密宗群僧始终也存在担心,屈竹坚持要求云冲波不能将这消息有任何走漏,不仅是三大寺主,就连对宝寂和慧生,也是到了最后时刻才将他们告知。对这样的谨慎,云冲波虽然同意合作,但其实并不是很认同。

    (有什么好担心的…闹事的可是苯教啊,这些大和尚怎么可能合作?难道说,苯教的人赢了之后,他们还能摇身一变,又在苯教里面继续当大…嗯,苯教里的大人物该叫什么?)

    当看到云冲波马后肩着一人出现时,虽然这些高僧都有着精深的佛法修为,却也要感到一阵兴奋。只因他们皆深信,在取下面具后,便可找到答案,将长久以来的混乱和灾难结束。

    …所以,当面具取下时,那骤然变化的气氛,才令云冲波感到奇怪。

    沉默,无人说话,而沉默中更透着寒意,以及一些僵硬的东西。

    面具下的面庞约三十来岁,很普通,剃着光头,云冲波并不认识这是谁,但,从三大寺主以及班戈的反应来看,他们却很明显的都认识这个人。

    许久,才由三大寺主中年龄最长的色拉寺主色尼打破沉默,而那声音,也已与云冲波之前曾听过的完全不同,干涩,缓慢,每个字也似乎是用尽力气强挤出来的。

    “关于灵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田帕,你是否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瞠然不知色尼在说些什么,云冲波正想发问,却被屈竹轻轻拍肩,拉开了几步。在微笑着赞美了云冲波的勇敢和机智之后,他告诉云冲波知道,那个恰翁查米的真正面目,却是名为“灵智”的僧人,是哲蚌寺中地方仅次于寺主田帕的三名强力人物之一。

    “可,可是,这样,那就是说…”

    被这意料之外的信息冲击,云冲波的思路完全混乱。同时,另一边的田帕已经争到面红耳赤,全无大德风范。

    “不可能,这绝对不会是灵智,他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

    虽然坚持,但人证就在眼前,连云冲波也实在觉得田帕的话很没说服力。直到田帕表示说这应该只是长得象,他才开始觉得“这倒也有一点可能”。

    “其实田帕上师也没必要这样激动,是非很容易搞清的。”

    缓缓开口,班戈的态度竟然非常沉着,大异平时,这令云冲波意外,也使他开始看到这土著大豪的另外一面。

    (所以,他才能组织起这什么大堡…对,能当头儿的人,肯定是有脑子的。)

    一句话阻断争执,班戈表示说真现伪自显,只要田帕把灵智找来,自然就有公断。

    很合理的要求,却令田帕面现难色,犹豫着,他表示说灵智早在数月前便离寺而去,执行一项任务。

    “这件事情,我可以证明。”

    出乎意料,竟是宝寂为田帕的说话做注,他表示说这件事情自己确有耳闻,又称法王不空也知道此事。

    抬出不空之名,便为田帕将压力分担,稍稍松缓的他,仍是心怀忿忿,忍不住又走向恰查翁米,希望再做一些检查,但稍一动作,他已被禅喀边挡下。

    “你…”

    眼见争执又要掀起,还是屈竹出来打圆场,几句说话,为两人皆留足下场势,他更含笑表示,对田帕绝对信任。

    “其实就算灵智上人暂时回不来也没关系,这位先生只是昏迷,又没死,先把他搜一遍身,然后关起来,等醒了后慢慢讯问,当然就能知道到底是谁了…”

    觉得还是屈竹的说话最有道理,云冲波忍不住又打量一眼躺在地上的恰查翁米,心道:“就是,天这么黑,穿得又这么古怪,谁能看清楚这到底是谁啊…”

    沉思一时,诸人皆觉屈竹言之在理,班戈一声命令,便有几名部下过来,捏开恰查翁米嘴巴,塞进去一团鞣的极软的牛皮,云冲波正看得大为奇怪,就听屈竹笑道:“这是防他咬舌自尽。”

    不一时,那恰查翁米已被捆作五马攒蹄之势---却仍未醒来,云冲波暗自吐吐舌头,心道:“那一刀实在是打重了…”却突然又想道:“其实打人还是从背后打最爽,就算他再强一点,多半也要这样。”

    纷乱当中,却,突然有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冷冷的,就象是冰在流动的声音一样。

    “很周到的安排…很好…只要,你们能将人带走,那就是很好。”

    悚然转身,见数丈地外,一人一骑静静立于黑暗当中,诸人无不心悸:就算是适才心有旁骛也好,但这样被人欺到近前犹无知觉,总是太过凶险的事情。

    “查勉肖嘎…”

    细查来者的身形,宝寂双手合什,试着做出判断,换回的,是似乎没有意义的笑声。

    “每个也一样,总要先试着对我们的身份做出判断…嘿,横竖九个在你们看来也只是假货,却又要认真的做出判断,那与‘传说’一致的判断…各位,这难道不是很无聊的事情么?”

    严格来说,查勉肖嘎的说话已几乎是正面承认了自已身份的“非真”,但此时,已不再有人还去关心这一点,因为,随着她的每句说话,自黑暗中传递过来的压力也同时在不断变大,尽管对强者尚不构成威胁,却已能令那些班戈的部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很强…这个人,才能算是强!)

    极感兴奋,云冲波忍不住就想主动迎前,但尚未动作便被对方察觉,只一转,森冷目光已将其锁定。

    “虽然恰查翁米他是个笨蛋,但能够这样将他骗过和抓他回来…好吧,我可以承认,你的确让我意外。”

    右手轻提,对方似乎在做出攻击的准备,瞧去好象是链锤一类的东西,云冲波目度两人相距数丈,也不怎么在乎,心里只是盘算:“这九个家伙用的武器记得都不一样,这个查什么用得是什么来着?”正依稀觉得“似乎没有用链子锤的…”,却忽觉眼前一热,猛一惊急翻身时,听霹雳声响,身前已多出一个大坑,犹在丝丝冒着热气。又觉脸上火辣辣的,眉毛似乎已被烧掉了。方想起来:“她用得是雷…你奶奶的。”

    “保护屈大人!”

    挥手发令,宝寂却迅速移身向前,挡在了恰查翁米之侧,同时,慧生及数名班戈的手下已将屈竹护起。

    以力量层面而言,密宗一方若不计云冲波,自以宝寂慧生两人最强,皆有第八级力量在身的他们,毫无疑问的凌驾于均只得七级力量的三大寺主之上,两人分别保护屈竹及俘虏,也算是此际最为正确的选择,但…这样却带来一个后果,云冲波,他已在不自觉中站到第一线,直接面对着这曾将吉祥友和宝金刚一并击杀的战神。

    (嗯,用雷…那就要想法近身战才行呢。)

    仍未下马,查勉肖嘎左手自然垂在身侧,右手“多索”不住旋转,发出怪异的呼啸。面具,一双冷目似乎对诸僧的动作完全没有反应,只是紧紧的盯在云冲波身上。

    “计划外的乱入…实在让人头痛,我该怎么办?”

    “你该去死!”

    粗鲁的吼叫,当然不会是云冲波所发,大力掷出手中的长矛,班戈同时自腰间拔出长刀,策马冲前。

    “不过七级力量,也敢如此嚣张吗…”

    讥笑一样的说话,查勉肖嘎根本也未出手防护,只是将手中的多索向天空高高甩起。

    “以为人多便可稳操胜券么?便让汝等见识一下…”

    “雷之力量!”

    一声清叱同时,紫青色的毫光自多索顶部的宝石中透中,射向天际,几乎是立刻,上方的天空便开始扭曲,出现了深黑色的漩涡,虽然似乎不过尺来大的样子,可从中传递出的强大迫力,却令宝寂等见过无数风浪的强者也要为之变色。

    “大家小心!”

    比宝寂的示警更快,数十道色深如墨的雷电自漩涡中激射而出,如巨灵神掌般,重重轰向诸人,这一切发生之快,有如电光火石,班戈长矛掷出,未及飞至查勉肖嘎身前,早被一道雷电劈中,炸的粉碎。

    (好家伙!)

    显对云冲波甚为“看重”,数十雷电当中,竟有多达四道是对其轰下,场中诸人里面,除却宝寂慧生两个,便只他一人有此待遇。

    虽是第一次遭遇这等雷法强人,云冲波却曾从萧闻霜处知道过一些诸般法术的特征,早在漩涡出现时,他已快速滚鞍下马,并将手中钢刀向上抛起,判断极准,这就将第一波雷电吸引,使其无功。

    (真是好大阵势,和闻霜说过的什么“狂雷破五狱”真是很象…幸好以前认真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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